1.
前陣子，與朋友陳實通話，得知他和相戀六年的女友分手瞭，心中不勝唏噓。
他和女友一直是我們心中的模范情侶。高中互相暗戀，高考後表白，兩情相悅。同為學霸，學業愛情雙豐收，雙雙考上理想大學。大學雖然異地千裡，卻有電話和QQ像紅繩一樣，執拗的維系著感情。期間，有過爭吵，有過冷戰，紅過臉也急過眼，隻是從不說分手。
彼時的我，還未有過你儂我儂的甜蜜時光，不懂得愛情的纏綿悱惻。我屢屢詫異於他煲電話粥能煲四五個小時，打到手機沒電，換塊電池接著打。我也時常看到他在QQ視頻裡向女友展示生活中的瑣屑——新買的球拍啦，比賽拿的獎狀啦，親手做的相冊啦——臉上的神采像滿天星辰一樣熠熠閃光。
倘若有國慶長假，那更是不得瞭，對於他來說，簡直就跟過年一樣：提前一個月就準備迎接他的女王，去哪兒玩，吃點什麼，買些什麼，全部計劃妥當，隻等自己的愛人搭乘飛機，從天而降。
時光更迭，等到我自己在愛情裡愁腸百轉，嘗盡辛酸，識得瞭相思苦，明瞭瞭離別怨，就更加羨慕他倆的情比金堅。更曾戲言，如若他倆守得雲開見明月，愛情長跑終上紅地毯，我非得包個大大的紅包祝福不可。
他們都能穿越現實的荊棘，撥開濃重的迷霧，在未來的日子，把手緊緊相牽；我又有什麼理由，不繼續相信心動，相信相守，相信愛呢？
在電話裡，我問他，為什麼多年異地、未來無依都熬過來瞭，如今工作穩定事業有成，正是熬出頭瞭的時候，反倒各奔東西瞭呢？他的聲音意外的平靜：“不是不愛，隻是談婚論嫁的話，彼此不太合適，未來的路，隻能各自往前走瞭。”
我當時就炸毛瞭：“戀愛都談瞭六年多瞭，你擱這會兒跟我說不合適？敢情你們過去這六年是在玩過傢傢呢？”
他淡淡的說：“你不懂，相愛容易，相守太難。有些人，愛時，你覺得千好萬好；真過起日子來，你膈應我，我膈應你，把溫情都磨沒瞭，互相看著嫌棄，又何必呢？不是有古話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嗎？”
我還欲爭辯，又突然覺得沒有必要，他們的愛情都已經風流雲散瞭，我再舊事重提，不是徒惹他感時傷懷嗎？
我忍住爭論的話，和他簡單的閑聊瞭下近況，互道珍重，就掛斷瞭電話。
2.
電話斷瞭，他的話卻還回蕩在我腦海裡。
相戀成癡的兩個人，難道不應該相看兩不厭嗎？分手難道不大都是因為小三的挑逗或現實的逼迫嗎？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如膠似漆，又怎麼能無緣無故的就分開呢？
仔細一想，真是這樣。
大學時，身邊同學陸陸續續都談起瞭戀愛，平日情誼暫且不表，隻看畢業時，又到瞭一年一度分手的季節。各回各傢各找各媽，大多情侶都say goodbye瞭。
朋友間閑聊，言談及此，我的話語中帶著不屑：“說什麼現實殘酷逼得勞燕分飛？還不就是因為不夠愛，不願意為對方犧牲！不是一個省的，又怎麼樣！去哪裡找不到工作，跟Ta過去不就行瞭？”
也有一些情侶，克服瞭現實的重重阻力，不惜離傢千裡，隻為有情相聚。朋友圈曬結婚證的時候，我們紛紛點贊，感嘆距離不是問題，你不來我可以過去，真愛才是世間最大的奇跡。
3.
故友張君和他的女友就是戰勝瞭現實壓力，成功捍衛愛情果實的典范。
張君是湖北人，妻子也是我們的同學，貴州人。畢業的時候，他為愛隻身勇闖天涯，來瞭貴州，幾年奮鬥，房車皆有，戀人成妻，攜手白頭。
前一段時間，我和張君在網上不期而遇。我對張君表示羨慕，羨慕他現世安穩，幸福美滿。張君竟然藏瞭一肚子苦水，一股腦的朝我傾吐：“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有多苦惱！如果時光倒流，讓我回頭，我肯定不會追著她過來瞭！”
我驚得下巴都掉下來：“你們現在不挺好的麼？剛生瞭孩子，生活也無憂，人生贏傢啊你！有啥好後悔的？”
他的言語間掩不住不被我理解的落寞：“愛情和婚姻不是簡單的一回事。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婚姻是兩個傢庭的事。就說我過來貴州，我老傢的父母怎麼辦？”我想當然的說：“你的房子也夠大，把爸媽都接過來一起住，不就行瞭？”
他很不以為然的說道：“你想得簡單。父母他們老一輩人安土重遷，人際關系都在老傢，離開老傢來陌生的城市，連個串門說話的人都沒有，很孤獨的。我爸媽來過一陣，住不慣，就回去瞭。因為我遠走他鄉，爸媽都怨我媳婦把我拐跑瞭，婆媳關系也一直很僵。我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啊，兄弟！”
張君的訴苦，像冰塊一樣落入我被朋友圈雞湯溫成漿糊的腦海，我的思緒從未有過的清明和冷靜。
是啊，張君和他的妻子不夠相愛嗎？顯然不是，屢屢見諸朋友圈的秀恩愛照片簡直逼得我們一眾單身狗想把他倆屏蔽。但如果時間回到曾經的那個路口，他卻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為愛離傢千裡，他選擇瞭一條最遙遠的路，這條路雖然抵達幸福，路途卻太過艱苦。兩個傢庭的磨合，兩邊老人的照顧，生活習慣的不同，都是結婚後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如果能重來，他想讓各自都選擇更容易的路途，而不是背負著沉重的責任，踽踽而行。
4.
生活的車輪緩慢而堅定的碾壓過我們每個人的身體。我有好一陣子忙於一團亂麻的工作，都快忘瞭這些愛的離別篇時，不期而至的收到瞭陳實的短信。
“我的前女友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姑娘，喜歡安定平穩的生活。而我追求自由隨性，不想早早落入生活的俗套，朝九晚五，老婆孩子熱炕頭。“
“我們的生活理想和性格其實差別都很大，隻是以前常年異地戀，聚少離多，距離掩蓋瞭分歧，卻點燃瞭對彼此的渴望。這渴望足足燒瞭六年，燒到我們不用兩地分居，可以朝夕相對。”
“可同居那段日子裡，我們對彼此熟悉而又陌生，就像不配套的螺絲螺帽一樣，格格不入。我們調整過，改變過，磨合過，可二十幾年的時光把我們熔鑄成的樣子，又豈是能輕易改變的？”
“我們磨合得很別扭，就像枯皺的茶葉，離瞭水的滋養，舒展不開身體。所以，我們分開瞭，盡管我們那麼相愛，以前是，現在也是。可，至少現在分開，我們在彼此的記憶裡都是溫暖而明亮的，沒有背叛，沒有傷害，隻有明天更好的祝願。”
5.
陳實的話，讓我想起瞭曾在微博上看到的一組漫畫。
兩顆蛋，朝夕相處，互相陪伴。他們無話不談，越來越親密，後來相愛瞭。相愛的日子，很美好也很甜蜜。直到他倆破殼而出的時候，才發生瞭意外。一顆蛋裡鉆出瞭鱷魚，另一顆蛋裡鉆出的竟然是小鳥。
他們還想和以前一樣親密，卻發現彼此出現瞭分歧，不再能夠融洽的相處。小鳥捉來蟲子，想和鱷魚分享午餐，鱷魚嘆瞭口氣說，你吃吧，我不吃蟲子。鱷魚想和小鳥一起遊泳，小鳥畏懼的看瞭看水面，婉拒瞭鱷魚的好意。
無法融入對方的生活，這讓他們異常苦惱。過瞭好一陣子，他倆終於想明白瞭，於是和平分手。
他們仍然會懷念過去的親密無間，隻是他們知道，他們的成長朝向瞭不同的方向，不能再陪伴在對方左右，隻能揮手告別瞭。
輸入法彈瞭出來，我寫瞭很長一段話，猶豫再三，又刪掉瞭。
最後，我回他：“你們分開，不是因為不愛。海鳥和魚相愛，本就是一場意外。鳥兒沒法癡情海洋，魚兒也不能迷戀天空。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她的前路，你隻能祝福。”
-END-
作者簡介：顧一宸，微博簽約自媒體，微博讀書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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